据报道,继2006年、2012年和2017年后第4次长江全流域江豚科学考察,正在进行中。虽然距离2017年的科考时间上还是很近的,当然变化肯定有,要考察也是完全可以的。曾经对过往一个时期长江江豚保护中多单位、多地方隔三差五搞科考,同一江段不同队伍前后脚重复科考,甚至出现以科考代替保护的说法等,发表过不同意见。如科考只是了解现状,并不自动生成保护力,况且自然背景、致危因素等早已掌握,科考搞多了也是保护性干扰。还不如把那些意义不大的科考,所花费的人力、财力等资源用于减轻一些具体的人类活动威胁,恢复生境的良好性,帮助江豚解决生息繁衍中遇到的实际问题上,来得实惠。当然,这只是一己之见。
这次,近期未听闻同类科考,又是保护主管部门在组织,要祝贺一下,希望能得到满意结果。今年汛期长江流域持续高温干旱,至今中下游也没有大的降雨,长江水位提前走低,现在上游众多水库又该争相蓄水了,只能更低。据全国水文信息网,江西都昌水位站9月19日8时水位7.43m,标志着鄱阳湖中部湖区进入历史最枯状态。事物都有两重性,长江罕见的”汛期反枯”并延续到自然枯水季节,反而对科考大有助益,比如相比丰水更容易发现江豚,降低了科考难度。借枯水加上枯水期水更枯的时机进行科考,也是顺势而为。
不过,有的报道标题如“十年禁渔后首次!2022年长江江豚科学考察启动”的前半部分,给人似乎长江禁渔已经10年了的错觉,凸显了科考的必要性,实际上禁渔也就开了头,10年还是有待完成的目标。同时,长江之所以有体型较大的豚类等食物链高端物种分布,除丰富的水生生物提供食物支持外,占全国河川径流量1/3水量形成的巨大水体、一些江段特有的水深、众多河汊洲滩和江水滔滔汩汩的不同流态等,塑造了非常多样的生境,适合其生态习性的需要,适者生存。反之,长江干流、湖区特别枯的枯水期,对江豚也是生存危机,如水面缩小后,江豚在航道集中度比较高,而航道也变浅变窄,江豚回旋余地变小,容易碰撞到船只等,江西就此已经采取适应性保护措施。这些,希望科考活动能注意到。
“本次科考将全面掌握长江江豚种群数量分布和栖息地环境现状,整体评估长江江豚种群数量、结构及变化趋势,科学分析长江江豚致危因素和保护措施效果,为制定更有针对性的长江江豚保护方案提供依据等。”都是保护的重大问题,进一步搞清楚当然有意义。长江大保护近10年了,治理水污染、整顿挖沙、清理非法码头、治理“四乱”、恢复自然岸线、沟通自然水系、全年禁渔等,江豚生境的可用性、安全性和生命活力大为提升,一些江段恢复分布,一些种群由小变大,公众能见度显著增加,这方面报道很多,令人欣喜。
贯彻新发展理念,持续推进生态文明建设,实施《长江保护法》,生态环境部等17部门最近又联合印发《深入打好长江保护修复攻坚战行动方案》,表明保护长江生物多样性还是加强的趋势,也许这样的保护会成为一以贯之的常态化保护。由此,完全可以说长江江豚的可持续生存力会越来越好,2017年科考结果1012头,现在说什么也得扩群许多,即便维持稳定稍有增加也很好。顺便提一句,希望这次科考后公布江豚数量是趋势性的,如1200多头、1500多头,而不要那么太精确。太精确对计数野生生物个体尤其栖居长江的物种,是深具挑战性的工作,可信度反倒变差。从保护上看也意义不大,只要种群稳定且有增加就能说明问题,管控减免人类威胁的效应,和种群数量精确与否没有关联性。
在看到长江大保护取得重要进展,江豚物种前景趋好的同时,也确实要看到长江水生生物可持续性上,仍然整体上存在重大制约因素的一面,解决起来难度更大。如长江流域大小5万多座拦河库坝工程,众多引、调水工程,不断整治、挖深的航道工程等,影响和驱动长江水生态系统发生着深刻、复杂的变化。这些对经济社会发展起到重要作用且不断强化着的硬工程,成为长江难以自我调养康复的硬伤痛,即便是实施长江大保护,除了可以完全人为控制的污水排放外,整体水生态也只能是有限恢复,10年禁渔可以免除捕捞活动本身的影响,亦无法外溢解决其他工程性问题。长江虽然还延续着大江东去的躯体和态势,可早已不是多年前的自然长江,这是保护长江水生生物必须面对的严酷现实。
长江水生生物家园的物理变化是快速的,也是背离自然进化方向远去的。而有着千百万年上亿年进化史烙印的长江物种,必然还都固守着自己的生物学特征和生态学习性,以倔强的性格不想跟、也跟不上这种快速变化,生命体和生存环境不再相互顺应适应,而表现逆向分裂,顺之者昌、逆之者亡,许多物种走向濒危,有过度利用的原因,可无论如何也不能免除生境变化效应。畅通性是河流生态系统最主要特征,江豚是无比幸运的,它分布在仍保持自然畅通的长江中下游,由着性子进出鄱阳湖、洞庭湖也没有问题。而中华鲟等许多物种需要到上游行产卵繁殖,离不开特定的地形和水动力条件,也非繁殖完就了事,新一代还要顺流而下成长,洄游通道“关闭”、产卵场消失、水文模变化等,都是致命性打击。
现在,长江鱼类、豚类等物种,绝大多数命运不济,被认为高度濒危的江豚反倒处于最好一档。如白鱀豚10多年前就说功能性灭绝了;今年IUCN更新濒危物种名录,白鲟、长江鲟分列“绝灭”“野外绝灭”濒危等级;中华鲟人工增殖放流近千万尾,可已几年不曾在唯一新形成的宜昌繁殖地留下产卵痕迹,重建野生种群未见曙光。在实施长江大保护和10年禁渔等重大保护举措中,有关部门仍鼓励建设江豚、白鱀豚、白鲟、中华鲟、长江鲟、鯮、鲥、四川白甲鱼、川陕哲罗鲑、胭脂鱼、鳤、圆口铜鱼、多鳞白甲鱼、华鲮、鲈鲤和葛仙米、弧形藻、眼子菜、水菜花等水生野生动植物人工繁育基地,反映了对长江河流生态系统的高度担忧和信心不足。长江生态宝库的主人们大有集体造反、以死了之的势头。
说长江江豚的现状和前景比较好,除了分布于中下游江段的区位优势、同处食物链顶端的物种越来越少生存竞争性变弱的优势外,不菲的种群数量是关键因素。一个哺乳类物种,种群数量上千头且活力旺盛,在举国保护体制中维持可持续生存力是没有问题的,要有的话许多数量比江豚还少的物种,就无法保护恢复了,所以有关迁地保护、人工繁育为江豚“保种”的说法,应该是言重了。如前所述,长江已经背负了那么多在可预期未来难以消解的重大威胁因素,长江已经高度脆弱,所谓生态平衡也只能是紧平衡、半平衡,每个物种的种群数量都不可能太大了,尤其是食物链顶端的江豚,数量太大长江支撑不起的。
前些年研究工作者解剖江豚尸体,说有的消化系统干净的啥都没有。人是铁,饭是钢,一顿不吃饿得慌,江豚也一样,提出10年禁渔促动因素就包括要改善其食物供给。但不触及关键制约因素,即是禁渔,鱼的繁殖量、长成量也难能恢复到自然长江的水平,捕鱼是传统产业也不可能老禁,以后开放捕捞后人和豚共享有限的食物资源还是问题。以此而论,江豚种群数量必须适应现在的长江生态承载力,能在现状基础上自己平稳发展就很好了,一个和系统支撑相适应的稳定种群最有生命力。而脱离长江生态系统整体变化和其他物种也生存维艰的现实,单独追求江豚更大的种群数量,较少关注其他更多物种的生存问题,不但江豚数量目标难以达到,即是实现了可能就是反噬的开始。这是评估江豚保护形势必须考虑到的,既然是生命共同体,就要遵从协同进化、互惠共生规律,不能只讲一个物种。
常说江豚是评估长江生态系统的重要指示物种,还说旗舰物种、伞保护等,意思一好百好,实际上不同的生境需求、食物链组成、适应性等,很难用一个物种生存状况概括其他众多物种,这就是生物多样性,就是生态系统的整体性。据讲,一列“复兴号”高速列车有50多万个零部件,每一个零部件都关系到列车的平稳、安全运行,还有轨道、动力等支持系统,火车跑得快,全靠车头带,殊不知车头也不是孤立无援,有无数个要素在共同起作用。长江也是一列满载不同物种的生命列车,所有物种是你中有我、我中有你的整体,物种和河水、河床、河岸、湖泊也是一个整体,把一个个物种单独拎出来是无法保护的。
这迫切要求突破个别物种的局限,站在长江水生态系统整体水平上,实现保护的全覆盖,游泳生物、浮游生物、底栖生物、植物、动物、微生物全覆盖,上游、中游、下游、干流、附属湖泊全覆盖,如此才有可能把准脉搏,对症下药。最好的途径就是因地制宜持续作管控减免人类活动威胁、恢复退化生境的工作,有保护成效了他们都会一一主动呈现。长江,现在制约物种由濒危走向常态的威胁因素,都是难啃的硬骨头,甚至都还没有触及,但这并不等于就此放任不管或者无能为力。既然保护,办法总比困难多,还是要积极面对,消解点威胁比不消解强,生境多改善些比少改善强。希望这次科考,能够在支持长江生物多样性系统性、整体性保护上取得重大突破,助力所有物种一起手拉手共同走向新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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